國公府此時定已被監管了起來,所有進國公府的信件,都會經趙濤之眼,信中沒提重要之事,只寫了一些瑣碎之事。
天氣如何,吃了什麼,歇息得如何,又告訴不用擔心,北軍暫時已退,沒寫什麼事,不知不覺字跡已是滿篇。
末尾時落了一句:定不負,相思意。
夫——裴安。
—
臨安。
離重還有五日,義從街市回來,抱了一堆的新緞子,給了府上的裁,“夫人說換季了,給大伙兒都添幾件新。”
送完緞子回來,義關了門,才同蕓娘稟報道,“夫人,柳巷有了消息,建康知州今日派人遞了折子進宮,請求重節進臨安,為皇上獻花車、舞慶賀。”
蕓娘正在挑珊瑚珠子。
上回在建康被騙差點買到假的,回來臨安后,便讓義打聽,花高價錢,買了幾批上等的真貨回來,再從中挑出好的,打算自個兒串。
同義說完,停了手里的活兒。
建康的知州留給的第一印象委實不太好,這回倒是辦了一件好事。
如今皇帝尚還在夢里,也是最放松警惕之時,鐘清的人和張治能不能進來,還得看皇后娘娘去推一把。
轉頭看向青玉,“遞信給宮里,告訴皇后,時機到了。”
—
自從襄州傳回捷報,擊退了五次北軍,又得了凰靈石,臨安城的百姓開心,皇帝也開心,往日不想上朝,是懶得聽朝堂上那些臣子要麼咄咄人,要麼勾心斗角,今天彈劾這個貪了,明兒又彈劾那個貪了,如今不一樣,朝堂上的風氣完全變了,一清風,所有的臣子都對他恭恭敬敬,服服帖帖,上奏的折子,也都是好事兒。
不只是建康,附近的幾個知州都來了折子上奏,要來臨安獻花車。
比起之前,如今的景象,儼然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。
想起近日皇后因張治的死,同他慪氣,一直悶悶不樂,昨兒更是倒在床榻上熬上了藥,他過去探,聽同邊的婢說起年輕時見過的花車鼓舞。
一個賣茶的商戶,豈能同他一國之君相比。
喜歡看熱鬧,他便讓見識一下何為真正的熱鬧,所有上表要進臨安獻歌舞的折子,皇上都應承了。
且下令重當夜不宵。
從朝堂上回來,底下的太監又遞給了他一份名冊,“陛下,適才王老夫人派人送來的,說是重節快到了,打算帶幾個禮佛的婦人去安國寺,祭拜靈石,替南國和陛下祈福。”
這事皇帝知道。
王老夫人那日進宮,獻上了自己親抄的一份佛經,虔誠地道,“既是天賜的靈石,便應該香火供奉。”
王老夫人的父親,乃父皇當朝時的大儒名家,與秦閣老齊名,但比起秦家那個老頑固,王老夫人明顯通得多。
這些年從不參與朝政,只默默替皇室禮佛,也不攀附權勢,屋里的幾個后輩,除了那位三娘子意外嫁給了裴安之外,旁的幾位公子姑娘許下的親事,都是中規中矩的門戶,算起來,還沒他王家門第高。
皇帝對王家的印象不錯,說的沒錯,靈石確實應當移去寺廟。
當日皇帝便讓人將靈石他抬去了安國寺。
王老夫人便提出要親自攜城中命婦,去上香抄佛,今日當是已擬好了名冊,皇帝從太監手里接過,展開掃了一眼,都是一些禮佛的婦人。
意外地,國公府老夫人也在列。
皇帝臉一亮,倒覺得甚是滿意。
裴家老祖宗,先烈裴國公的母親,要親自替他禮佛求福,怎不讓他高興。
正好讓臨安城的百姓瞧瞧,誰才是這臨安的主子,這天下的主子。
“大儒之后,果真不同,還是王老夫人會辦事。”皇帝夸了一句,同王恩吩咐道,“告訴王老夫人,朕準了。”
—
裴安的書信到蕓娘的手中時,已是重前一日。
老夫人明兒早上就得出發去安國寺,鐘清那頭已經聯絡好了,明夜進城后會立馬去安國寺,接老夫人出城。
蕓娘心頭一直繃著,早早起來,便讓青玉收拾東西,替老夫人裝上了馬車。
出了臨安一路顛簸,怕罪,蕓娘讓青玉墊了好幾床被褥在榻上,收拾完,才去了老夫人院子里,陪著說了一個下午的話。
怕不愿意走,蕓娘沒提前告訴,已代好了王家祖母,等到了安國寺,再告訴。
晚飯,蕓娘也留在了裴老夫人屋里,裴老夫人讓廚子照著蕓娘的胃口做了一桌子菜,蕓娘還是沒什麼胃口,裴老夫人看在眼里,心疼地道,“怎麼臉還越養越差了,這害喜啊,最是磨人,吃不下也得吃一些,別敗壞了子。”
蕓娘乖乖地點頭,了兩口飯。
旁邊明嬸子一笑,逗趣兒道,“夫人這肚子里的孩子,多半也是想自個兒爹了,不見著人不消停。”
話音剛落,府上的小廝突然走了進來,手里捧著一封信,神高興地同老夫人問完安,又看向蕓娘,“夫人,世子爺來信了。”
信件走的是明面,今兒侍衛才送到。
裴安留在襄州的消息,裴老夫人早就知道了,蕓娘也沒藏著,當著老夫人的面拆開信封,取出信箋展開。
祖孫二人的頭頓時湊在一塊兒,齊齊瞧了過去。
開頭便是:吾妻寧寧。
“寧寧?”裴老夫人一愣,看向蕓娘,笑著道,“這閨名好啊。”
蕓娘臉一紅,所幸信里沒什麼要事,說的都是瑣碎,也提到了老夫人,讓保重。
“這麼遠來一封信,就一篇,一眼便到了頭,白瞎了他狀元的名頭。”裴老面兒上說得輕松,眼眶卻陡然生了紅。
蕓娘心下酸了酸,面上未顯,笑著道,“要是寫多了,就不像郎君了。”
“也是,就他那悶葫蘆,能寫這麼一篇,已是難為他了。”自裴安走后,平日里老夫人很提起他,可如今那神中全是牽掛。
白發人送黑發人,死得死亡得亡,跟前就只剩下那麼個孫子了,能不掛記嗎......
蕓娘收了信裝好,握住老夫人的手,輕聲道,“祖母放心,裴家兒郎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,郎君文能點狀元,武能擒賊,即便是到了戰場上,也是英勇之將,這臨安城是他的家,蕓娘相信他很快就能回來,這些年郎君與祖母相依為命,在這個世上,他可只剩下祖母一個親人了,祖母定好保重好自己的子,不要讓他擔心,免得等他回來,又要傷神。”
前半句裴老夫人贊同,可后半句不聽,轉頭故作斥責,“你就不是了?你可是他明正娶的夫人,孩兒他娘,咱們這一家子,缺了誰都不行。”
蕓娘嚨一梗,點頭,“祖宗說得對,我也保重,定會平平安安地等著他歸來。”
—
晚飯后,蕓娘也沒急著走,伺候老夫人歇下了才出去,沒回院子,徑直到了明嬸子屋子。
如今懷有孕,老夫人不可能丟下一人獨走。
聽丫鬟說夫人來了,明嬸子愣了愣,趕請了進來,見到蕓娘,一臉擔憂地問道,“夫人可是子不舒服?”
蕓娘搖頭,抬腳進了門檻,回頭將門一栓,便對著明嬸子跪了下來,“明嬸子,蕓娘有一事相求。”
明嬸子嚇了一跳,忙手去扶,“夫人這是何意,趕起來,有什麼事你直接吩咐便是,何來求我一說......”
蕓娘沒讓攙扶,堅持跪在了那兒,抬頭看著,目激,“此一跪,是我為晚輩應當跪,明嬸子這些年背井離鄉,無微不至的地照顧老夫人,蕓娘替郎君謝明嬸子。”
“老夫人是我姑母,我照顧不是應當,夫人快莫說這些了,趕起來......”
蕓娘卻突然道,“國公府如今的局勢,明嬸子心頭應該也有數,郎君戰場,皇帝猜忌,關鍵時候難免不會拿我和祖母孤兒寡母作要挾,到那時,別說我和祖母,怕是郎君也活不。”
明嬸子一愣。
上回裴老夫人都被皇帝請進宮里去了,國公府是個什麼形勢,明嬸子怎能不知道,只不過平日老夫人讓莫要顯出來,嚇到了夫人。
蕓娘繼續道,“所以,祖母必須得走,明日的安國寺禮佛,一切我都打點好了,待老夫人到了安國寺,夜里便會有人來接應,明嬸子記住,那人姓鐘,單名一個清字,是郎君的親信,明嬸子跟著他,無論如何也要將老夫人送出城外。”
明嬸子愣了半天,才回過神來,“那,那你呢?”
“明嬸子先送老夫人走,我留下來還有事要做,等結束后,再出來同老夫人匯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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